@赵孟頫 | 临玉枕兰亭
关于玉枕兰亭传说颇多,有言贾秋壑得一石枕,光莹可爱,使廖莹中以灯影缩小法刻于灵壁石上,宛如定武本,缺损处皆全,人称玉枕兰亭。
缩临古帖,历来有之,似为携带方便,可以随时展玩,故有《玉枕兰亭》之传。明代更有将《兰亭》缩于方寸之间者,则已近乎后来的微型书法了。赵孟頫不仅有此《缩本兰亭》,还有一种将字体放大五、六倍的临本,明初书家宋克曾经见之,称之为“笔法位置全然相似,亦当世之名迹也”。可见,这种或放大、或缩小的临摹,可能是赵氏练习手眼的一种方式,也可能是勤学苦练过程中放松精神的一种“游戏”。但赵孟頫是落笔便作千古想的,所以 “虽戏写亦如欲刻金石”,绝不会有丝毫懈怠。事事认真,正是他获得大成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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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缩临兰亭》目前尚未见有任何著录,所以卷上的藏印就成了它递藏经历的重要依据。此卷藏者的姓名字号章有如下几方:“严澂”(白文)、“道澈”(朱文)、“严泽之印”(朱白相间)、“西方之人”(朱文)、“天池”(朱文圆印)、“照”、“得天”(连珠印)以及“菰芦中人”(白文)、“撄宁生”(白文)、等。考严澂、严泽为明嘉靖时大学士严讷之子,江苏常熟人。严澂字道澈,号天池,以荫官至邵武知府。严泽字道澈,又字开宇,万历时中书舍人。其父严讷,字敏卿、号养斋,明嘉靖二十年(1541)进士,历任太常少卿、礼部尚书、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入参机务,掌铨政,并“奉敕充承天大誌总裁官” ,未几乞归,“卒年七十四,加少保,谥文靖”。康熙二十六年(1687)《常熟县志》卷十八记其有子五人,分别为“治、澂、澍、泽、济”。可知严澂为其次子,严泽为其四子。二人都有小传附于《严讷传》内。查台湾故宫博物院藏赵孟頫《重江叠嶂图》卷首亦有一方朱白相间的“严泽之印”,与赵氏《缩临兰亭序》上的“严泽之印”完全一致。另在该卷左方“严泽”朱文长方印下有一朱文“西方××”印,因左半缺失而仅存“西方”二字,然此二字亦与《缩临兰亭》卷上“西方之人”的“西方”二字完全相同。从其用印的位置看,“西方之人”当是严泽之号无疑。又《重江叠嶂图》卷贉尾明吴宽题跋后另有“严澍私印”,(白文)及“严氏叔甫”(白文)两方印章,考《常熟县誌》、《严讷传》,严澍为严讷第三子,字道时,“邑诸生”。而《重江叠嶂图》卷跋尾还有一方白文“有明文靖世家图书”印,则更可证明赵孟頫这两个手卷的三位严氏收藏者确是严讷后人无疑。据方志记载,这三位出身于诗礼簪缨之家的贵公子不但能书善画,还爱好收藏。严澂“归里后徜徉山水,以琴书自娱,斋阁清雅,湘簾棐几,陈古尊彝图画。……”严澍“善书得虞永兴、米南宫笔法,琳宫梵宇,丰碑巨额,多其所书。又好蓄古尊彝书画”。严泽“神宗见泽书称喜者再,人争宝之”。今天我们尚能见到的严氏父子的作品有严讷《赠守白诗并序》(北京故宫博物院)、严澍《杨歧禅师像》(南京博物院)及严澂《题周之冕花卉》(台湾故宫博物院)。值得一提的是,严澂题诗的周之冕《花卉》轴,同时还有董其昌、陈继儒、范允临、薛明益、文震孟等人的诗题,从中可见其声望和交游之一斑。赵孟頫《缩临兰亭序》及《重江叠嶂图》这样的名作收藏于这一显赫而有文化的家族,不仅可反证文献所载该家族有收藏癖好外,还或多或少地可证明严氏收藏的品位及他们对赵孟頫书画的特殊喜爱和鉴识水平。
赵孟頫《缩临兰亭序》卷上除“严澂”、“严澂私印”、“道澈”、“天池”及“严泽之印”、“西方之人”今已可确知其为明万历时常熟严氏兄弟的藏印之外,另外还可确知的是康熙时书家张照的一方藏印,这方“照”“得天”连珠印钤于此卷右上方,它与上海博物馆所藏张照《书法》册所钤之印完全一致(见《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986页),可见此卷在清早期已为张照所得。张为江南松江人,与严氏的家乡所距不远。上世纪末它再次显身的时候亦在江南,虽经六百余年种种社会变乱而仍然保存完好,估计与秘藏于世家大族得到妥善保管有关。
此卷最近的一位收藏者是当代古书画鉴定巨擘徐邦达先生。上世纪九十年代他见到此卷后即爱不释手,确断它为赵书真迹,倾全力购之以归。徐老一生钟爱赵氏书画,曾撰有《赵孟頫书画伪讹考辨》及《赵孟頫书画伪讹考辨续编》,经他著录及考证的赵氏真迹至少有数十件之多,是当今研究赵孟頫的权威。他的鉴藏,为此卷的论定画上了圆满的句号。